曾国藩是李鸿章的正宗老师。在晚清舞台上,曾国藩与李鸿章的关系非常微妙。
曾国藩(1811-1872年),字伯涵,号涤生,谥文正,湖南湘乡人,官至两江总督、直隶总督、武英殿大学士,封一等毅勇侯。
咸丰二年(1852年),曾国藩因母丧在家,因太平天国起义,遂依靠师徒、亲戚、好友等人际关系,建立了一支地方团练,称为湘军。
李鸿章(1823-1901年),字渐甫,号少荃,晚年自号仪叟,别号省心,谥文忠,安徽合肥东乡磨店人。
李鸿章在初次会试落榜后的“乙丙之际”(即1845~1846年),即以“年家子”身份投帖拜在曾国藩门下,学习经世之学,奠定了一生事业和思想的基础。
当时,曾国藩患肺病,正住在城南报国寺。李鸿章不仅与曾国藩“朝夕过从,讲求义理之学”,还受命按新的治学宗旨编校《经史百家杂钞》,所以曾国藩一再称其“才可大用”,并把他和门下同时中进士的郭嵩焘、陈鼐、帅远铎等一起,称为“丁未四君子”。太平军起,曾、李各自回乡办理团练,曾氏又将自己编练湘军的心得谆谆信告李鸿章,足见期望之殷。
咸丰三年(1853年),李鸿章得知太平军大举入皖的消息后,怂恿工部左侍郎吕贤基上奏,并代为捉刀连夜赶写奏章。奏上,咸丰帝命吕担任安徽团练大臣,吕对李说:“君祸我,上命我往;我亦祸君,奏调偕行”。于是李鸿章与吕贤基一同回到安徽办团练,但效果很差,李鸿章以书生带兵,居然留下了“专以浪战为能”的记录,还有“翰林变作绿林”的恶名,几不能自立于乡里。他本人遂于九年(1859年)末投奔建昌曾国藩湘军大营,充当幕僚。
当时,恰逢湘军三河新败,急需用人。曾国藩对于招李鸿章入营襄助极为主动。不过,他也深知李鸿章才高气盛,还需再经一番磨砺。于是,他平时尽量让李鸿章参与核心军务,将其与胡林翼、李续宜等方面大员同等看待。
当时,湘军幕府中有不少能言善辩之士,如李元度、左宗棠等,曾国藩经常有意无意让他们与李鸿章争口舌之长,以挫其锐气。至于曾氏本人,更是身体力行,以自己的表率来影响李鸿章。
李鸿章爱睡懒觉,曾国藩则每日清晨必等幕僚到齐后方肯用餐,逼得李鸿章每日早起。李鸿章好讲虚夸大言以哗众取宠,曾国藩则多次正言相诫:待人惟一个“诚”字。每当遇到困难和挫折,曾则大谈“挺”经。如此苦心孤诣,使李鸿章的思想、性格乃至生活习惯都深受曾国藩的影响。李鸿章自称:“我从师多矣,毋若此老翁之善教者,其随时、随地、随事,均有所指示。”又说“从前历佐诸帅,茫无指归,至此如识指南针,获益匪浅。”
而曾国藩的评价则是:“少荃天资与公牍最相近,将来建树非凡,或竟青出于蓝也未可知。”
从这句话中,不能看出曾国藩对李鸿章的信任、栽培与期待。
此后,李鸿章得到曾国藩的支持,组建淮军,终成地方大员。
1872年曾国藩逝世后,李鸿章作挽联:“师事近三十年,薪尽火传,筑室忝为门生长;威名震九万里,内安外攘,旷世难逢天下才”,仍以弟子自居。
不过,权力斗争总是血淋淋的。
在曾国藩死后,他的儿子曾纪泽却没有得到李鸿章很好的对待。
曾纪泽(1839-1890年),曾国藩长子,字劼刚。曾国藩历任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曾纪泽随侍乃父,对中外交涉时有所闻,感触甚深。1872年3月,曾国藩去世,曾纪泽在籍守制,抛弃其父理学、古文的衣钵,转而自学英语“久之,亦稍稍解英国语言文字”。
光绪四年(1878年),曾纪泽承袭侯封,翌年“奉旨赏戴花翎”,接替郭嵩焘为驻英、法公使。1880年奉命兼充驻俄公使,赴俄重开谈判,经过反复辩论,否定了崇厚签定的丧权辱国的《里瓦几亚条约》,收回了伊犁地区及特克斯河流域,声誉鹊起。
在与俄国谈判之事上,李鸿章就多次和曾纪泽发生矛盾。曾纪泽奉命使俄之初,在伦敦致书李鸿章,谈了他关于是否收回伊犁、沙俄当时军事、政治形势、英、俄之间的关系与一旦中俄交兵的利害关系等等。李鸿章极力反对曾纪泽说的“与俄决裂,不至大有伤害”的论点。他说:“俄将高福满节制西路各回部,最喜用武。上年地山议约时,俄君调回与谋,伊欲与左公决战,不愿送还伊犁,其君相因贪通商、分界各便宜,破众论而许之。今废此约,正合高福满之意。”又且西陲边境左宗棠部张曜、刘锦棠等部各万人,“饥疲已甚”,已成强弩之末,一旦开仗,首尾未能兼顾,设有蹉跌,再失数城,全局即虞震动。左公衰毛,好为大言,究其军实饷糈,素为俄人所蔑视。”他直接责备曾纪泽附和左宗棠准备武力收回伊犁的观点。
双方的矛盾,在中法战争期间得到大爆发。
19世纪80年代,法国入侵清朝藩属国越南,然后侵入中国的广西、云南。中、法之间的外交活动频繁起来。清政府以李鸿章主持中法交涉事宜。当时,曾纪泽是驻英、法公使,直接参与了中法交涉。在中法交涉、以至整个中法战争时期,李鸿章自始主张对法妥协求和,曾纪泽则一贯主张对法强硬交涉。
法国政府深感曾纪泽在谈判时的强硬,遂绕过他直接找李鸿章谈判。曾纪泽在法国外交处境的日益艰难,1883年7月上旬,他致两江总督左宗棠说:中法交涉,“每下愈况,始终误于三字,曰柔,曰忍、曰让。吾华早示刚严,则法人必不敢轻于举发,……纪泽不见礼于法庭久矣,一腔愤血,何处可洒!刻下无他技能,惟向英、法绅民及新报馆以口舌表我之情理,张我之声威,冀以摇惑法绅,倾其执政府。”
曾纪泽深知李鸿章隐持外交大权,足以左右中法交涉,为了争取李鸿章转变其立场,1883年致书李鸿章说:“法人之性,欺软怕硬,……轻于发端,怠于持久。吾华备战愈显,则了事愈易。……某思于此数端者,是以始终坚持备战之议”。
不料,李鸿章对曾纪泽的做法不以为然。他指责曾纪泽“因法廷不理,多为愤激之谈,而所拟新报解散各国劝说,茫若捕风”。1884年4月20日,李鸿章密函总理衙门,要求撤去曾纪泽驻法国公使职务。至于原因,就是曾纪泽在报刊上抨击法国,“法议院闻之,愤怒至不可忍,竟欲倾国之力以与为难”。经过他这样的奏报,曾纪泽竟变成了中法战争的祸首了。李鸿章又说,现在即将与法国人福禄诺谈和,福禄诺来函中谓:“曾侯一日不调开,法国一日不与中国商议此事。盖怨毒之于人深矣”。
清政府接受李鸿章的建议,4月28日,明令曾纪泽毋庸兼驻法国使臣,另以驻德公使李凤苞署理驻法使臣。5月1日,李鸿章致电李凤苞说:你是“奉旨兼署,与由公使派委不同,岂能认为曾委?此事应无庸议。越事枢纽全在敝处,丹崖能通消息,不至如曾之不和耳”。
值得注意的是,撤去曾纪泽驻法公使的职务不是孤立的事件。1884年2月,李鸿章运用其谋略,也迫使左宗棠辞去两江总督。
撤去驻法公使职务后,曾纪泽致书其叔父曾国荃说:李鸿章与福禄诺在天津订立简明条约,“于是生出谅山一波……受骗至此,可胜浩叹”。撤除驻法公使职务,“侄于公事,则一腔愤血,寝馈难安。至于私情,则不惟不怨李相,且深感之。向使侄留巴黎,而吾华订此条约,侄亦无可如何,而数年豪气,一朝丧尽矣。”
1885年10月,清政府命曾纪泽为海军衙门帮办,曾纪泽颇为喜悦,认为这是朝廷对他的“高天厚地之恩”。1886年11月底曾纪泽回国,12月23日观见皇太后时,“知纪泽已奉派总理衙门”,也就是说还未到海军衙门报到,就已被李鸿章逐出了海军衙门。1887年2月15日,曾纪泽又奉命调补户部右侍郎兼管钱法堂事务。翌年夏调管库大臣。1888年春,奉调管同文馆事务,以迄于1890年曾纪泽困死于同文馆。曾纪泽回国后,不断调换衙门,越调越次要,权力也越小,最后被打入冷宫。
那么究竟谁在一路打击排挤打击曾纪泽呢?据淮系大将、位至四川总督刘秉璋的儿子刘体仁著《异辞录》载:“曾纪泽回国后醇亲王奕譞屡以惠敏(曾纪泽死后谥惠敏)位置为问。文忠曰:‘徐之以老其才’。惠敏困于译署郁郁而卒,病中颇怼文忠负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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