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讲述的第1355位真人故事

我是小龙，一个85后农村小伙。

15岁，因年幼无知，我选择辍学。从此辗转于各大流水线、小饭馆，不论付出多少，我始终拿着最微薄的收入，穿着最便宜的地摊货。这也许就是我的宿命，干最累的活拿最少的钱。

在社会上兜兜转转多年，终于在27岁时，我咬牙拿出4万劳务费踏上了日本务工的道路。在日本3年，我拼命加班、节衣缩食，最终带着40万踏上回国路。那一刻，我的心里真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

（85后老男孩一枚）

1988年，我出生在河北秦皇岛昌黎县农村，那是一个不到200人的小村落，以种地为生。我们家也一样，温饱是没有问题，其它则是捉襟见肘。

记得大概六七岁的时候，有一次我想买一种小卡片，就问我妈要了5毛钱，刚接住就被我爸看见了，说啥都不让给我。他俩吵着吵着就推搡着打起来了，我在旁边吓得哇哇哭，最后我妈还是把5毛钱给我揣兜里了。

那五毛钱被我留了很久，都没舍得花掉。

初中的时候在镇上读书，中午要带饭到学校吃，饭盒里偶然出现炒蒜苔、西红柿炒蛋这样的菜。那也是妈妈不舍得吃，单做给我，让我带去学校吃的。

这些关于贫穷的碎片记忆，虽说时过境迁，但真是刻骨铭心，也养成了我成年后极度节俭的习惯。

我童年的印象中，和爸爸互动极少。他对我很严厉，好像总对我不满意，我见他就像老鼠见了猫。

爸爸的严厉和妈妈的溺爱，这让我感觉总是不够自信，没有胆量。

（小时候和爸爸妈妈的合影）

在学校我经常被同学欺凌，可我太老实，不敢告诉父母和老师。这导致我在学校学习也无法太专心，成绩越来越差，越来越自卑。

就这样在学校的日子越来越难熬，初三的后半学期我就开始逃学了，父母好像也不太在意，老师打电话问我还上不上学？我说那就不上了，15岁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退学了……

辍学几个月后去了镇子上一个服装厂上班，在那里帮人钉扣子，一天10块钱，感觉为了这10块钱，我每天要钉无数个扣子，累得晚上睡觉时胳膊直抽抽。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还是上学好，要是好好学习不退学多好，但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妈妈实在是心疼我，就让我去长春亲戚家开的小饭店干活。我在那里又当服务员，又学习拌凉菜，不忙时就在后厨帮忙，活儿不是很累，一个月也是300元。

在长春一待就是五六年，工资也慢慢涨到了1000元。

（年轻时在国内没怎么拍过照片）

2010年左右，我们家那边有个钢厂招人，月薪1500元，又离家近，我就回来上班了。

在钢厂工作了四五年，工资也涨到了两千多，但是随着物价上涨，我感觉还是很穷。平时不舍得买件好衣服，吃饭都点最便宜的快餐。

可那又能怎样，我一没技术，二没文凭，哪有更好的出路！

随后转机来了，2015年前后，我们村开始流行出国打工，一些早出去的人听说还挣了很多钱，家里房子都开始翻新盖楼了。我被这个消息撩得心痒痒，也萌生了出国打工的念头。

经过我多方了解打听，知道他们这属于出国劳务，多数都是去日本，一次都要在国外待一到三年。

（我在日本街头）

而我是独生子女，父母都不舍得我远行，也有各种担心，怕我工作不能干，怕我日语说不好，怕人生地不熟的没个照应……

全家纠结了好久，为了让我有出息，最后同意我出国闯一闯。

我收拾好行囊，坐长途客车来到山东烟台，同村人介绍的劳务公司就在这里。

到了才发现，报名的人真多！

首先要经过第一关的面试，并且是日本人（有翻译）亲自过来面试的，第一次面对如此正式的招聘环节，说实话我很忐忑。面试的时候除了要自我介绍，还被问了很多问题。

比如：你的优点和缺点是什么？为什么想去日本打工？能不能待够三年？能不能吃苦？能不能服从安排？想挣多少钱之类。虽紧张但我也坦然一一应对。

当时面试了36个人，最后只留下了12个人，很幸运，我在通过的队伍里。

（出国前在烟台，日语考核通过）

通过的人被要求交4万元的劳务费用，一下子交这么多钱，不免肉疼，真怕这么多年攒的血汗钱打水漂，可为了挣大钱，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交完费还要提供担保人，担保人必须是有公职的公务员之类，或者有正经门店有营业执照那种。我就找了我舅舅给我担保，别人估计也不愿沾惹这个麻烦。

完成这些，就签订了入职合同，中文日文两份。紧接着就安排我们12个新入职人员学习日语，给了我们三个月时间。

想想我这个初中都没上完，英语学了好几年都没学明白的学渣，要用三个月学会一门新语言，我是哪来的勇气？

对，就是贫穷给了我勇气，四万块给了我勇气！

我生平第一次这么努力，这么废寝忘食的学习，课堂专心听讲，专心记笔记，平时也看日语的动画片什么的，没事儿就带着我的小本子背背背……

（在福冈研修所）

日语老师看到我很用功，也经常表扬我，这给了我很大的鼓励。

日语中虽然也有汉字，但是汉字的读音和中文却完全不同，不过毕竟日本的文字是起源于我们的汉字。学起来感觉比英语简单一些。

三个月后培训结束，组织考核时，我竟然拿到了日语二级的成绩，全班只有两个人取得了二级，其他人都是四级五级。我一定是小宇宙爆发啦，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还被奖励了2万日元（人民币1000元），除了奖金带给我的惊喜，这个荣誉带给我了极大的自信，我也前所未有地成了大家羡慕的对象。

培训结束后，签证刚好也办好了，我们一行12个人就启程来到了青岛，要从青岛直飞日本福冈。

2015年6月，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而且是出国。升空后我脑袋还嗡嗡的，还没好好过把瘾，就到了日本，全程才两个来小时，一起一落就是两个国家，真的让人唏嘘。

（在日本福冈研修所，小合影）

我在福冈国际机场下了飞机，看着干净到极致的环境，还是挺震撼的。不过我想起电影里头看的，在抗美援朝的时候，福冈机场是驻日美军进攻朝鲜的最前沿阵地，顿时没了好感！

我们先到了福冈的研修所，在这儿继续学习一个月，这次老师是日本人，我们被叫做研修生。研修生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越南的、泰国的、印度尼西亚的，其实就是对在日劳务工人员的称呼。

在研修所这个月期间，我们除了继续加深日语的学习，还会学习一些日本的法律、还有垃圾怎么分类、怎么邮寄物品、出门怎么乘车等，一些在日本生活必备的基础技能。

（在工厂的宿舍里）

在福冈学习结束后，我们来到了工厂所在地静冈县宾松市，工厂是属于丰田会社（日本人称公司为会社），叫丰田汽车配件厂，就是做我们国内家喻户晓的丰田汽车的配件。

到了工厂后，分管我们的车间长带我们参观了我们工作的地方，参观了食堂，然后安排宿舍。

宿舍每月每人8千日元（人民币400多元）租金，不含水电，这个费用自己承担，两人一间，厨房和浴室共用。宿舍里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挺齐全的，包括微波炉、煤气灶、电饭煲都有准备。还每人发了一辆自行车，上下班用。

在日本第一天正式上班，看着车间那一排排既精密又复杂的机器和设备，心里不免胆怯，担心自己能操作吗？

但学会之后发现特别简单，有手就会，只需要耐心和细心没啥技术含量，就又有点窃喜。

（我们在日本上班的工厂）

对了，在车间非常醒目的位置写着：不允许拍照。这日本人保密意识还真强。

工厂管理人员关键岗位都是日本人，比如像我们接触的比较多的组长、段长、车间长。虽说和日本人一起上班，但并没有太多的交流，平时只是客客气气的。

比如今天加班，组长就问：可不可以，我说：可以，然后他说：行，拜托了。但那都是客套话，偶尔开个玩笑，都是工作面儿上的，从没有深入的交流，也没可能交朋友什么的。

他们日本人不喜欢加班，但我就特别喜欢加班。因为8小时工作之外，我也没有其它的事情做，我希望挣钱多挣钱，而加班是1.5倍的工资，所以有加班的话，我还挺开心。

日本人很注重礼仪，尤其正规场合，都会鞠躬问好，经常把谢谢，不好意思，请多关照，拜托了挂嘴上。

（和巴西同事合影）

想起网上很多评价日本人知小礼而无大义，畏威而不怀德。但我作为一个普通工人，没有太深刻的感受，只是和日本同事以礼相待。

在日本工厂当工人，对于收入来说我还是很满意的，毕竟比我以前高出很多倍。

在研修所学习那个月也有7万日元的补助，按当时汇率，就是人民币4000多元。到工厂上班后就按月正常发工资，根据加班的多少，每个月工资基本是12000元到15000元人民币之间。

我们午饭在工厂食堂吃，餐费个人承担60%，差不多需要自己花十几元，还挺便宜。

刚到日本的时候我吃不惯他们的凉食、生食，每次吃完都拉肚子，后来也慢慢习惯了，像鳗鱼饭、鱼生、寿司等，这些都是天天吃的日常食物。

（在日本和同事们聚餐）

早饭和晚饭我都自己做，由于多年养成的勤俭节约的习惯，我喜欢去超市买各种打折的菜、打折肉，且去好几个超市货比三家，买到就超开心，还有满满的收获感。可能有人觉得我很抠搜，但我却乐在其中。

为了省钱，我还经常喜欢买一些日本人不吃的食材，像猪肝、猪肺、猪大肠、猪耳朵之类。这些东西日本人不吃，但却是我们中国人的美味儿，一个猪耳朵，折合人民币才6元。

偶尔奢侈一把，也和同事们一起去饭店吃饭，吃一顿拉面1000日元（人民币50元），一碟寿司才100日元（人民币5元），经济上也还能接受。

但在日本理发特别贵，我们来日本前都带了理发器，平时互相理发，可以省钱，还能掌握理发的技能，真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和同事们一起骑自行车上下班）

还有一件事，想起挺丢脸的，工厂有片自己的山地，种了很多橘子树。工厂每年都会组织我们去摘桔子，放开了随便摘随便吃，还可以拿很多回宿舍吃。

生长在北方的我从没见过橘子树，所以第一年就咔咔摘了好多，放开肚皮吃，真甜呀！谁知道这玩意吃多也不行，后来肚子疼的我直冒汗，因为贪吃出糗真尴尬呀！

为了省下机票钱，我务工三年没有回国探亲。想家的时候就视频和父母连线。

工厂除了周末，每年还会有三个假期，元旦、五一、八月盂兰盆节各有10天假，每年还有10天带薪年假。我也会利用这些时间去周边农村玩玩，或者去附近城市短暂的观光旅游，长长见识，开阔下眼界。

（日本农村，白墙青瓦）

我喜欢骑着自行出去周边逛超市，还特别喜欢去日本农村转悠。可能因为从小生长于农村吧，相比于城市的发达喧嚣，我更喜欢农村的清幽。

日本农村的房屋都是那种独门独院的2、3层的建筑，白墙青瓦，非常有特色。道路看起来整洁干净，骑着自行车，慢悠悠的在路上晃着，就像在画里一样，格外的舒服惬意。

真想把这些环境搬到我们村去，不过我也有了一个想法，以后挣了钱回家，就照着这种风格，建个小院。

每年三月，日本开始进入最美樱花季，很多地方好像成了一个樱花海，一阵风吹过时，花瓣纷纷散落，像是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小雪。

不过据说日本本土原本没有樱花，他们的樱花是从咱们的大唐时移植过去的。

（日本樱花季节）

日本真是一个学习能力强到可怕的民族，大唐传过来的樱花被他们广泛种植，成了独有的风景，成了国花。连他们的和服都是起源于中国的汉唐服饰，经过改良，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日本环境虽然很干净优美，经济也很发达，但在他们的公园内，桥洞下等一些地方，也不时能看到一些流浪汉。这些流浪汉宁愿捡垃圾，也从不乞讨，也不愿意去上班，蜷缩在一个个纸壳子搭起来的小小空间。

让我很不能理解，这可能跟日本社会老龄化严重，失业率居高不下有关系吧。

走出来，看到能广阔的世界后，我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很复杂也很精彩，值得我们终生努力去了解、学习。

（日本流浪汉住的纸壳子）

我们这个工作看似简单，但也不是完全一帆风顺的。

在日本工作一年后，会有一个技术考试，内容是我们平时实操的车床和机械加工，通过后才可以继续待两年。这个考试还是要下点功夫，还好我平时有准备，有惊无险的通过了。

但我有两个同事，就是因为这个考试没有通过，被遣返了。

还有一个同事是在回国的前俩月，因多次违法工作规定，也被遣返了。

我们一起来的12个人，最后只剩下了9个。

2018年6月，我们的合同到期了，原本觉得三年遥遥无期。但是一转眼我们朝夕相处了三年的伙伴儿就要分别了，虽有不舍，但更多的是归心似箭。

结束了在日本的工作，结清工资和各项费用，拿到学习期满证明书，收拾行李打道回府，从名古屋直飞北京。

（三年合同到期，准备回国）

三年没回家了，说不想家那是不可能的，况且现在还揣着40万巨款，又激动又兴奋！上飞机前一晚上我都没睡着觉，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

到了北京，顾不上欣赏首都风光，直接坐火车回秦皇岛昌黎老家。爸妈已经早早的在火车站等我，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我留意到爸爸妈妈湿润的眼眶，那一刻，我觉的我和爸爸和解了。

到了家，看着家人为我准备的满满一大桌子的水果，那种甜蜜的心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爸妈听我说过，日本水果太贵，知道我不舍得买，他们听进了心里，这是让我把三年没吃的水果都补回来呀！

回家后我休息了几个月，这期间去考了个驾照，又给爸妈买了一辆电动汽车。

挣的钱他们二老说啥也不要，非让我自己存着，说我也老大不小了，如果遇到合适的姑娘，也要成个家了。

（在日本吃寿司）

2019年初，我在北京找了一份客服的工作，每个月如果业绩好，能有8000元左右的收入，离家也近，我还挺满意。然天有不测风云，一年不到，疫情又来了，这几年我的工作就受到很大影响，经常是只能拿到基本工资。

我考虑了很久，决定今年二返日本，趁年轻再挣些钱。今后不管是修家里的房子还是去市里买房，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都还需要资金的积累。

除了在日本工厂上班，以我经常爱逛日本超市的优势，我或许还能做做代购，怎么帮大家省钱我应该比较拿手。

很多网友可能看不起我去日本打工，可我知道我是个农村娃，没有很高的起跑线，也没别人聪明，只能比别人更努力更吃苦，一份付出一份回报。

（在日本最喜欢做的事情，逛超市）

我只想做自己，向着目标努力加油，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最初的梦想握在手上，最想去的地方怎么能半路就返航，最初的梦想最对会到达”，很喜欢这句歌词，激励我一直往前。

加油！为了自己心中梦想拼搏奋斗的打工人！

【口述：小龙】

【编辑：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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