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剧从赵氏茶铺的打斗开始,女主赵盼儿和女二孙三娘并没有惊慌失措和退缩,而是选择积极迎战,可见她们之前的人生有很多次“战斗经历”,而且胜率不低。
男主顾千帆英雄救美抬腿要走时,盼儿献上名贵佛茶以表感谢,
“感谢”除了善良和感恩之心外,也指向边界清晰及高度自我负责。
作为老板娘,除了负责茶客的就餐,也要负责茶客在店内的财产及人身安全,这是本分。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人家的情分不是本分,表达感谢即是表明盼儿明白自我和他人的责任区间。
不后悔
顾千帆的问话,进一步引出盼儿坚定的生活态度:
“不后悔。”
这能说明的问题就更多了。
1.很少内耗。
每个人内在都会遇到很多冲突,这很普遍也很正常。最简单的,最近减肥,可又想吃雪糕薯片和火锅,怎么办?
这个问题的难度不在得到,而是放弃。
能够接受放弃的选择,就不会后悔。
盼儿既是如此。她除了自尊,没什么不能放弃的,因为那是她从小就经历过的。
2.自信&高度自我负责。
成长过程中,无论环境再艰难,她都从未放弃过自我意志。因此,她的想法能够最大程度影响她的行为,而行为能够改变她的生活环境,这样盼儿的内在想法就和现实建立起紧密的联系,帮助她信任自己、依赖自己。
3.积极
消极,往往是一种被动攻击策略,相当于当我们面对强大的对手时,跑又跑不了,打又打不过,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合作、消极抵抗。比如平时的拖延就是典型的被动攻击行为。
那么,积极,显然是一种更加强者的姿态。这种“强者”姿态并非现实实力,而是内在心理实力。
一个身无长物的乞丐,面对九五至尊的皇帝也可以更加积极和强大。
乞丐正如面对亚历山大大帝时的第欧根尼[1],皇帝正如一辈子不得不依附于万贵妃的明宪宗朱见深[2]。(相关信息见文末)
乞丐和皇帝只是他们外在拥有资源的对比,但是内在心理资源可能正相反。
发现顾千帆是皇城司的人后,态度立马180度的转变,这里盼儿展现了日常中每个人常见的“移情”。
移情,其实是“情境的转移”,将过去某个情境下未解决的强烈的情感或情绪反应带到了当下的情境中。
14年前对于皇城司闯进自己家的愤怒,在此时转移到了顾千帆身上。这和后来盼儿说的“有恩还恩,有怨还怨,不计过往,只遵当时本心”的原则其实还是相去甚远。
坚韧果敢如盼儿,也仍然做不到绝对的恩怨分明,可见知行合一做起来有多难。
9岁,因父罪成为官奴,进入杭州歌舞团成为歌舞演员。
16岁,因太守恩令,离开歌舞团,成为普通群众。
朝代的设定,使得歌舞演员在当时属于“贱籍”。
不是我的错
盼儿认为入“贱籍”是天命,不是自己的错。
这又是边界清晰和高度自我负责的体现。
“贱籍”被人瞧不起是现实,但是具有被人瞧不起的机会是被迫的,这是盼儿无法选择的,那何苦为此烦恼呢?
她接着有一段自白:
“我在籍时清清白白,没有以色事人,脱籍后以卖茶为生,也没有自甘堕落,我有什么好羞愧的。”
字字在理,理性上想得明白,可情感上仍然羞愧委屈,因为文化环境太强大,别人的看法足以改变她的行为想法。
盼儿至今建立的所有积极的人际关系都是和“贱籍”姐妹的同命相连,是来自于同理心的相互扶持,但是要抵得住整个社会对于“贱籍”身份的歧视,盼儿需要得到一份来自“非贱籍”身份、强有力的客体关系的支撑。
新的积极体验才能撼动过去的心理创伤。
除了引章姐姐的临终嘱托外,相信盼儿要照拂引章的理由也有其他原因。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反过来说可能更合适。
责任,是一个人必须要做的事,本质是一种权力,即一定范围内可自主行使改变现实的权力。
盼儿恰恰是因为能够对引章的行为决策有发言权,她的能力也在这个过程中得到发展,而引章自我负责的能力暂时由盼儿代劳,无法发展,以致于遇人不淑,完全无法分辨出周舍的险恶用心。
这也正是工作关系中的上级、血缘关系中的长辈要适时下放权力给下级和晚辈的原因,想成长,必须获得责任机会。
到后面落户东京后,盼儿的注意力更多转移到茶铺经营和新环境适应上,引章经历渣男得到成长,主动寻求琵琶教头职位,引章对自我负责的权力才回归,盼儿才放心放权。
杨府落难时,顾千帆取出盼儿肩上的暗器,盼儿狠狠地咬了他的肩(隔着厚衣服,怀疑咬了个寂寞),撂出这么句狠话。
这声明了,尽管存在男女体能上的差别,但是作为人的意志能量,盼儿与顾千帆势均力敌。
可见,盼儿的边界感清晰至极。先亮出爪牙,划定边界,彼此都清楚底线了,其他的就都好谈了。
这也是“不打不相识”的人际开始往往都有一个还不错的结局。
得到未婚夫悔婚的消息,盼儿急火攻心,等情绪稳定之后,提出解决办法。
这种在很短的时间内,自我崩溃解体又重新整合的能力也是成熟自我的标志之一。
面对绝大的打击时,自我会本能地崩溃解体,以避免承受过大的打击。因为无法消化巨大的心理冲击,每个人会有不同的防御方式,比如:
否认事实——不不,不可能,你骗我,欧阳不会不要我的;
合理化事实——一定是欧阳被迫无奈,他本意不想的;
情感隔离——情感上麻木无反应等等。
盼儿晕倒时,三娘代替她表达了愤怒,这对她是很大的心理支持。
晕倒后的休息、三娘的心理支持以及盼儿自己的心理素质都帮她此时有了恢复心理秩序的空间和时间。
金钱的方式是对方提出的解决办法,那就按照对方的思路往上加码,这是代价。
德叔回答:“五百两,太多了。”
盼儿的稳定之处在于,她没有被情绪控制,因为“太多了”的话头很容易使讨论的重点滑向“情感付出与回报”的主题,之后就完全会进入到泄愤状态。
盼儿没被牵着走,而是再次重申自己诉求:
“只要钱货两清,就一刀两断。”
这是看清了对方的主要诉求,断。
能够不被自己的亏损洗脑,明确对方诉求,提出自己诉求,这是解决问题的合理思路。
这里就要提到情绪问题的解决了。
歇斯底里、满地打滚、泼妇骂街,妄图自己的情绪能被对方消化掉,妈都不一定做得到,除非那是佛菩萨。
消化情绪的首要任务是不再激化情绪了,远离伤害自己的人和事,通过“动”的方式把情绪释放掉,再进入静的状态恢复精气神。
情绪是洪水,要泄洪,但不要毁堤淹田,不要伤及无辜包括自己。
盼儿的疗愈方式也是“动”,她迅速决定去东京,找欧阳当面对质,问个清楚。
也正是因为盼儿的心理能量一直是流动的,有来源、有出口,所以她的内在才能保持一直发展的状态。
去东京的船上,有一段很有意思的对话。
“粥不错。”
“给钱。”
“没钱。”
“无赖。”
“吝啬。”
“阴险。”
“刻薄。”
本来是斗嘴玩,“刻薄”这个关键词一下激发了盼儿对于欧阳的愤怒,于是她又移情了,把对未婚夫的不满全都撒在顾千帆身上。
可是顾千帆并没有迁怒她,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对她报以理解与同情,关心她的情绪,问她骂出来有没有好一点。
“同是天涯受伤人”让他俩无论在现实处境还是心理处境上都站在了一起,彼此开始融合。
(未完待续)
[1] 第欧根尼是古希腊哲学家,犬儒学派著名人物,强调禁欲主义的自我满足,鼓励放弃舒适环境。他住在一个木桶里,一次亚历山大大帝访问他,问他需要什么,第欧根尼回答道:“我希望你不要遮住我的阳光。”亚历山大大帝后来说:“我若不是亚历山大,愿是第欧根尼。”
[2] 明宪宗朱见深为明英宗朱祁镇长子,幼年经历坎坷,只有身边大他17岁的侍女万贞儿对他不离不弃。宪宗登基后,封万贞儿为贵妃,给予最大的恩宠。万贵妃去世后,宪宗叹息,自己也命不久矣。半年后,宪宗驾崩。
盼儿想要塞钱上船时,船老大推脱女人不吉利,盼儿怼回去的方式是抬升对方价值。(同样的方法还有:“要不是看你长得漂亮/帅,我早揍你了。”明贬暗褒,谁听了不爽)
“规矩不规矩的,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接着船老大又拿“出了大案,官府查得严”来搪塞,实际上船老大要表达的意思就是“不想添麻烦”。
既然自己被对方认为是“麻烦”了,那就只有两个解决方案了,要么证明自己不是麻烦,要么证明对方是麻烦,那样大家就平起平坐了嘛,和尚就不要嫌弃秃子了。
可见“有钱能使鬼推磨”并不是万能的,以实现目标为前提,搜集对方不知道的信息,打个措手不及。
和船老大的第二轮周旋目的是劝说他放弃对嫌疑犯顾千帆的追踪。
那就要想想船老大贪什么,怕什么。
匮乏和恐惧是人的两个基本底色。
船老大说:“我们跑船的,不指望应了悬赏去发财。”说明他不是贪财之辈,那么需求(匮乏)就解决了。
他又说:“只盼着别落个窝藏的罪名。”这是他的恐惧。
船老大怕官,这就好办了。他怕官,那就让官来管官,官官相斗,就没他的麻烦了。
那盼儿用的是什么方式呢?她先说:
“什么来历你别问。”人家的身份不是你小老百姓能知道的,“你要是报官,这辈子别想跑船了。”一个船夫不跑船,那相当于把人的生计活路给断了,这跟骂人父母、掘人祖坟的行为差不多。
船老大可不禁激,那心里肯定倾向报官了,这个时候盼儿把“嫌疑犯”的身份说出来才显得更加可信。
这是制造心理落差,提高动机倾向。
你看,我可是因为你要去报官,不得已才说出那么重大的秘密。
以退为进。
一,“嫌疑犯”身份尊贵;
二,我和嫌疑犯之间关系紧密;
三,他们追杀嫌疑犯的理由为私不为公。
得罪眼前的“官”和得罪远方的官,你猜船老大选哪个,所以他当然要好好伺候眼前的“嫌疑犯”。
盼儿抓问题能一下子找到关键。
而且还很会使巧劲儿扭转局势,因为她最后竟然使唤船老大备些清粥小菜来,这分明是“pua惯用伎俩”嘛,训练对方服从性。
不愧是你,赵盼儿。
官兵过来追杀,顾千帆让盼儿驾马车走,盼儿想都没想,立刻出发。
为啥她能立刻出发,因为她心里从来没想着靠别人啊,自我的独立性很高。
那些“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要走一起走”的剧情之所以让我们很反感,就是因为角色陷在自我琼瑶剧中,拎不清,不能人为推动主线发展,反而扯后腿,不符合2022年爽剧的要求。
但真跑了也不行,那不就无情无义了嘛,政治不正确了,所以跑了几百米,又下定决心回来了。
其实这里还是强调了之前的特质:不内耗。
不内耗就是内在冲突更少更小,盼儿能够很快整合内在资源,做出决策。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的自我足够强大,能够为决策负责任。
知道宋引章的消息后,盼儿应该是立刻就想到了解救的办法。
周舍贪财,所以唯一能够换回引章的筹码只有钱,眼前能拿出钱的只有顾千帆了,那必须不达目的不罢休。
盼儿很懂得“交换”的原则,也不会以色示人,她观察力和推理能力也不弱,就想到顾千帆在找画。
果然奏效,换到了几百贯骗周舍救引章的本钱。
所以,我一直觉得,《梦华录》里赵盼儿的人设放在现代高考制度下,不是学霸也能成为做题家。
整个局的逻辑还是比较舒服的,没有明显生硬的地方。
设局很像赶羊,羊入圈之前会经过狭长的夹道,只留一条通向羊圈的路,但因为没有任何外力驱赶,使得羊以为全程遵照自己意图(潜意识和命运的关系不也如此?)
盼儿目标很清晰,休书和钱。
得到休书的方式是替换老婆,得到钱的方式是以小钱换大钱,全程必须有推拉,增加周舍的信任感,利用“饥饿营销”激发周舍的需求强度。
其实这和写好文章,拍好剧一个道理。
谁都不喜欢吃别人嚼碎的东西,所以火锅才受欢迎,因为给足了食客的自主组合拼接空间,但其实形式是可控的,还在店家的掌握之中。
一堆小厮、一支价值连城的金钗、一个身份,这些信息足以给周舍强烈的“姑奶奶有钱”的印象。
金钗是连接的由头,就很像钱钟书说的,男女借书,一借一还,这就有了两次接触的机会。
那么周舍有没有可能拿了金钗不去找盼儿呢?
应该不可能,因为他太贪了,完全可以鸟为食亡。
与周舍虚与委蛇后,盼儿通过洗手洗脸表达的自我厌弃,是对过去身份的否定。
这也是她需要顾千帆的理由,必须有个客体能够接受她的“贱籍”,她才能够接受自己的这部分,也就是我们说的“涵容”。
而后面与周舍对簿公堂时,盼儿竟然能够熟记大宋律法,这个真的有点扯了。我想不通她从哪里找到的律法资料,英特网还是新华书店?
顾千帆被最信任的朋友背叛,又亲手杀了他。对一个外号是“活阎罗”不信任全世界的人来说,这个朋友应该是他内在很重要的情感依靠,这个支撑崩塌,顾千帆的反应不可能那么轻松的,这个细节其实不那么经得起推敲,当然,也有可能没有完全展现出来。
不过,轻喜剧嘛,不要在意细节。
千帆来盼儿处寻求心理安慰,同是天涯沦落人,各自可以涵容彼此的伤痛。
一个能够接受对方“贱籍”,一个能够接受对方“冷血”,或者与其说接受,不如说理解。
盼儿入贱籍的原因是“父罪”,无辜被牵连,皇城司办过太多让人无辜受牵连的案子了,顾千帆一直心存愧疚。面对盼儿,对她好是能够弥补顾千帆对他手下那些无辜人的愧疚的,他需要通过盼儿赎罪,更何况盼儿信他、认可他、支持他,所以盼儿带给他安宁。
顾千帆的心狠手辣是盼儿可望不可及的。盼儿能力很强,面对所有对她的不公不善,都很想报复回去,却无奈碍于女子的身弱和身份的低贱使她处处受限,心有余力不足,只能忍气吞声。但是顾千帆不是,他是官,还是能够对所有恶都能够直接裁决的官,这对于盼儿来说也是极大的鼓舞。更何况这样一个强大的人,处处护着她、认可她、满足她,所以顾千帆也能带给她安宁。
这让我想到与小十岁丈夫结婚的诗人余秀华说的,夫妻两人有所“图”就对了,我图他年轻,他图我钱就对了,彼此能够满足对方的核心需求,感情才有连接,满足的有多深,连接的就有多深,不需要遮遮掩掩。
赵盼儿和顾千帆,一个在船上说怀了对方的孩子,一个顺口说钱不用还了以身相许就行,已经很明显彼此都有融合的倾向了。
按照斯滕伯格的爱情三角理论,两个人激情有了,亲密也有了,只差承诺了。
爱情的承诺还需要一些时间,但友情的承诺可以心心相印了。
所以在酒楼的时候,就先确定密友关系好了。
“倾盖如故,白头如新”,一见如故的戳儿就彼此心印了。
“顾盼生辉”CP的爱情是从友谊发展来的势均力敌的爱情,祝看到这儿的你也能拥有一份势均力敌的感情。
华亭县的案子解决后,两人面临了一个暧昧阶段的分手。
“暧昧“本来就指情况不明朗,复杂多变。此时的情况,盼儿去东京见未婚夫,不知欧阳是否能够与她继续前缘,所以顾千帆对于她去东京的态度才非常别扭古怪,好像又想让她去,又不想她去。
这是顾千帆内在冲突的外显。支持盼儿去不用说了,因为是盼儿的决定,但不想她去能够表达出的理由是担心她遇到危险,无法表达的理由则是怕她真的和欧阳在一起。
“主动抛弃别人”永远都比“被别人抛弃”心理代价要小,所以顾千帆选择归还了手帕,抱着失去她的准备,反正现在感情还没那么深,还没那么痛。
再到后面盼儿去了东京,而顾千帆一直留在钱塘,表面上是出公差,也可以说他是通过拉远空间距离来自我保护,所以他才那么急着通过跟班陈廉打听盼儿的消息,做好情感上的两手准备再回东京。
我们对一个城市有感情,往往是因为那个城市有我们在意的人。
和欧阳旭的决裂
与欧阳情感上的分离不是在见欧阳的茶楼,而是在来东京的当天。
盼儿三次晕倒,一次是德叔告诉他欧阳悔婚的消息,另一次是来到东京,还有一次就是与欧阳旭见面后。
为什么落地东京盼儿会晕倒?
一方面是因为首都的繁华对于一直生活在小镇的青年赵盼儿来说,实在是太让人有压力了,信息量一时过载,大脑宕机。
另一方面,见识到首都的繁华,她就已经心下明白,欧阳旭回不来了,这也是人性的弱点,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因为富贵迷人眼,人性经不起考验。选择多了,情感投注就分散了。
晕倒也是内在接受这一残酷事实的反应,很绝望了,相当于已经死了一回了。
第二天醒来后的“死而复生”,已经为她增加了防御力了,这个时候她已经拥有很多准备时间,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可以接受“分手”的打击了。
甚至在欧阳进入正题之前,盼儿“喧宾夺主”挤走茶博士的行为也是在回避正题,也是在给自己创造心理准备空间。
其实我们人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都有心理预感的,都会不由自主地做一些事情帮自己减缓心理冲击,正如公路上的“减震带”。
欧阳悔婚的理由是“你什么都好,只是在出身上差了一些”。
其实不怪欧阳,因为他也是在出身上差了一些,所以注定他不能选择盼儿来强化自己的弱点。
那么合适的伴侣是怎样的呢?彼此的弱点和缺陷要完全错开,也确实是从基因遗传上形成的优化选择。
比如现实中,很多顶级美女都不是颜值控,高个子也喜欢最萌身高差的,有钱的也不介意找没钱的。
所以,除去主角光环,未必顾千帆就比欧阳旭好,只是前者确实比后者更适合盼儿。
只是,若干年后,欧阳旭身居高位再也不需要在意出身时,“情感真挚”的稀缺性才会凸显出来,那时可能就是他后悔放弃掉盼儿的时候。
所以,不用在乎自己一定要长得好看、性格好、出身好什么的,只要你身上有一点对于对方具有稀缺性,同时你的弱点又和对方的弱点错开,你就值得对方死心塌地。
找适合自己的人,而不是把自己变成适合对方的人。
别信那些“你那么懒,谁会看上你”的话,勤快到焦虑的人就会看上你,你的放松和自在就是对方很欣赏的地方,做自己就好。
盼儿站起来,最后说:
“东京真是,富贵迷人眼,深情不堪许。”
我想,这句话也道出了爱情稳定的条件,那就是“选择项少”。
选择越多,对判断力的要求就越高,而判断力其实是“放弃力”。
越能够放弃,对于得到的就越专注,也符合,风险越大,回报越高。
欧阳想要仕途、想要爱情、想要靠山,想要的太多,最后都要不起。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一个一个要,而不是一下子都要,自身无法承载。
他如果为了仕途,坚决放弃盼儿,倒也叫人看得起。
模棱两可,暧昧不清,苦了自己,坑了别人。
于是,盼儿晕了第三次。
大痛苦有大觉悟。
这次的失恋对于盼儿的意义和顾千帆手刃背叛死党异曲同工,都是折断了两个人的心理支撑、内在信仰,加快了两个人彼此靠近的进程。
盼儿真是天生商人,很现实,很因果逻辑,很会谈条件,很懂得“交换”。
他提出三个要求,立了一份契约,与欧阳旭作为分手交换条件。
这是她从小的成长环境学到的本领,谈感情伤钱,那就聚焦于彼此的需求上,表达出来,获得最大的生存资源。
她学会不把脆弱的一面随意展露出来,并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
比如略施小计就让胖胖小可爱何四免费当自己的“扩音器”,毕竟催债是个体力活,不会摸鱼的打工人不是好劳模。
其实,从个人角度来说,还挺欣赏《梦华录》里赵盼儿的人设,菩萨心肠、雷霆手段才是真正的善良。
没有原则的好心,既帮不了别人,还牺牲了自己,甚至是助纣为虐,只能被恶人利用。
面对伤害,腾挪躲闪,才能给自己的善良留出不被轻薄的空间。
善良需要敬畏。
得到欧阳旭变心的消息——A.留在钱塘淡忘欧阳 B.亲赴东京面质
见到欧阳旭证实被甩——A.纠缠 B.报复 C.谈条件
谈判谈崩被赶出东京——A.离开东京 B.暂离东京等待机会再回 C.绝不离开
决定留在东京开茶楼后:
因为不了解当地情况生意冷淡——A.改卖散茶 B.搬到茶汤巷 C.确立自己特色
被皇城司诬陷——A.第一时间告知他人 B.自己扛
被行业抱团踢馆——A.关门 B.硬怼到官府 C.专业切磋
换做你,怎么选?
盼儿每次都是直面,除了被赶出东京时靠顾千帆劝回来。
之所以能劝回来,也是因为“不甘心”。
盼儿的要强是一开始就体现出来的,因为安全感的来源无法从周围人身上获得,所以盼儿只能通过自己不断解决一个又一个困难来获得安全感。
这样一个成长经历的女性,如果不要强,实在让人想不到还有其他的特质能够支撑她达到如今的生活状态了。
“要强”的本意是“逞能”,是高估能力使陷入危险境地。
三娘有家庭,引章有姐姐,盼儿只有一个人。既然她选择了谁都不依靠的路径,就只能过度依靠自己,过度依靠自己就是“要强”。但到后期她组建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信任的团队后,“要强”的特质自然会调整降低。
另外,我也觉得很有意思的现象是,“要强”这个形容词更多和女性同时出现,而且大部分情况下并不是完全褒义。
为什么我们不常形容一个男性要强?
因为我们对男性的社会期待就是变强。
如果支撑“要强”的是缺乏安全感,那是否意味着男性本身就缺乏安全感?
是的。
重点其实并非缺乏安全感,因为每个人都不会具有稳定不变的安全感,重点是社会期待并不允许男性表达对安全感的需要。
“男孩子,不要哭!”
这会导致男性无法直面情感,因为面对情感的机会被很大剥夺,所以成年后面对老婆孩子的情绪就会手足无措,除了回避别无他法,进一步导致家庭结构中男性角色的缺位。
现阶段最常见的家庭组成便是,一个焦虑的妈妈+一个缺位的爸爸+代替爸爸的大女儿/大儿子。
当我们的经济情况足够丰饶,不需要期待男性花费更多精力养家,他们便可以更有动力回归家庭,而女性也更有空间走向社会。男性获得更多直面情感和练习情感能力的机会,女性也得到更多发挥才干和领导力的可能性,性别的差异化缩小,个人的特质拥有更丰富的培养环境。
自我接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顾千帆的“死穴”是盼儿,那么盼儿的“死穴”就是“贱籍”身份。
因为这个身份她才被看不起,也才激发出要强,发展了生存实力,又被悔婚,这是这个“贱籍”身份带给她的一切,有好处有坏处。
好处是我们已经拥有的,因此常常被忽略。坏处是我们不想要却如影随形的,因此常常被放大。
而顾千帆终于给了盼儿正视“死穴”的机会,茶汤巷掌柜踢馆斗茶则给了她接纳“死穴”的机会。
顾千帆能够无所顾忌地说出“我们”,因为他位高权重,除了没有感情,有稳定的经济来源有家势,他没那么害怕失去。
盼儿什么都没有,姐妹和之前挣到的钱虽然很珍贵,也不是完全属于她的,她所拥有的只有自己的清醒,清醒带来独立,独立带了生存。
如果没有清醒,她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她让三娘一直提醒她要清醒。
想得到一个人的肉体,并不难;想得到一个人的感情,也不难;想得到一个人的精神(或者灵魂),非常难。
肉体靠性、感情靠爱、精神靠理解,三者所代表的和另一个人的融合程度逐渐递增。
顾千帆那么轻易说出口的“我们”,是一种很轻易的“融合”表达,因为很轻易很浅显,也就很容易脱离。
盼儿有了欧阳旭的教训,她必须要分辨出顾千帆的真心,所以她说:
“我们的身份,有云泥之别。你现在算是拿一种什么姿态、什么身份,这么跟我说话?”
“你还没想好就来招惹我,当我赵盼儿是什么人?”
是啊,顾千帆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吗?因为位高权重,因为可以无条件保护盼儿,就能够那么轻易地说“我们”?
是拿一个动物本能的求偶男性的身份说“我们”?
还是一个付出了情感想要同样情感回报的亲密朋友说“我们”?
或者是一个真正明白眼前这位赵盼儿到底是谁、经历如何、性格如何、信念如何、需要如何对待的人?
别人对待我们的方式,尤其是那些亲近的人对待我们的方式是我们自己教的。
你希望自己被怎么对待,那你首先要这么对自己。
问顾千帆的问题也正是盼儿想问自己的问题:
“顾盼儿,你到底一直拿什么姿态、什么身份看自己?”
顾千帆也好,三娘也好,都帮她能够正视自己这个问题。
其实,只要不回避,只要正视放到眼前,就已经解决一大半了,再有个机会临门一脚就好了。
所以,比起后面的斗茶,我觉得她去质问顾千帆及之后与三娘的对话才是更关键的成长。
茶汤巷掌柜来踢馆时,料想盼儿早就知道这一天早晚得来,所以无论他们说得再难听都不能被激怒,都一定要留下他们,邀请越多越好的人来做见证,通过斗茶这样的仪式来正式得到东京同行的接纳。
这应该是一早就想清楚的决定,只能这么走。
面对硬件,茶、水、器都比不过,那怎么办,的确在那种情境下,想赢就必须有什么牌出什么牌,红桃3再小,可是配上3个小6也能组成一副王炸!
跳舞,能够让斗茶更具观赏性,吸引观众注意力,提高胜算。
而在跳舞的过程中,盼儿也不知不觉接受了自己。
人,有时候真是很有趣的动物,一边享受着歌舞,一边轻贱歌舞演员;一边欣赏着美景,一边污染着美景;一边贴着面膜喝着枸杞茶,一边熬夜刷手机;一边要强,一边自卑。
我想,当盼儿在人群中不在因为躲避被歧视的伤害而翩翩起舞时,当那最可能给她带来伤害的舞蹈反而带给她赞叹时,当她自己充分享受其中的乐趣而忘记“他人”时,她便走出来了。
她爱上跳舞的自己,为什么还会在意他人口中的“贱籍”呢?
对自己最好的保护,除了实力,还有自我接纳,这是盼儿刚学到的一课。
她说:
只要把握宗旨,就可以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重点是只要茶汤悠远,自然有人赏识,英雄不问出处,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觉得,有时候我们所遇的障碍困难也很像我们内心不接纳自己之处的外在显化,比如我青春期羞愧于自己满脸痘痘时,只能看到满大街的痤疮,而等到年纪更长接受了外貌的缺陷后,再看到大街上满脸痘痘的少年少女们,就只看到无限朝气和生命力,痘痘非但无伤大雅,反而增加了青春的气息。
增长的皱纹、变黯淡的肤色是没那么好看,但是坚毅沉静的眼神和神采飞扬的笑声也是这个年龄的礼物。都是时间的恩赐,塑造出独一无二的我,那些并非缺陷,而是独一无二的特征,正是自己值得被爱的理由。
想一想,我们真的接受自己的一切了,就没那么在乎他人接不接受自己了,因为更多的注意里被分配到自己身上,你体会着自己的美好,也就不必需要他人来扰动你的体会了。
那个夜晚,盼儿一个人在花园中翩翩起舞,享受着自己的身体、享受着自己的情感、享受着自己的精神,此时的独立是没有任何敌人的独立,不需要抗争的独立,是与万物融为一体的独立。
(未完待续)